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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于正被檐角漏下的雨水惊醒，指尖触到腰间半块墨玉，裂口处还沾着血。
“孃孃，给...”
他的思绪渐行渐远——三岁的孩女踮曾踮起脚白玉佩，他颤抖着手摊开手掌，此刻仅存的半枚残片硌在手心，发着疼，也发着烫。
他摸索着去够歪倒的酒坛，泥封上"
合卺"
二字被血污浸透——这本该是明年上元节，与阿蘅共饮的二十年陈酿。
瓦砾间忽然传来窸窣声。
江与正猛地攥紧断剑，却见是只乌鸦衔着碎帛掠过残破的窗棂。
那布料上缠枝莲纹浸着暗红，正是蘅清昨日穿的春衫。
喉头涌上腥甜，他慌忙去捂，温热血珠却从指缝滴落，在满地诗稿上绽开红梅。
“啪嗒。”
半幅未干的《元夜盛》被血水洇透，墨迹在雨中蜿蜒，泪珠一般顺流而下。
江与正颤抖着抓起狼毫，笔尖悬在"
灯火连星河"
下一句，却怎么也落不下"
佳人共月明"
。
宫墙初遇情愫，梅林中的对弈的交锋，暖阁里阿烹茶时袖口沾的沉香...所有绮丽过往都碎成锋利的瓷片，呼吸在肺腑间将肺腔捅得稀烂。
时不时传来金戈相击之声。
江与正将酒坛紧紧搂在胸前，冰凉的坛身贴着心口，恍惚又是城破那夜，蘅清把襁褓中的昭昭塞进他怀中时的温度。
朱雀大街的烈火连着夜空都烧成炼狱，他被亲卫架着撤出皇城时，回头望见的最后一幕，是士兵坠地时溅起的血珠。
砚台里残余的墨汁混着雨水，渐渐漫成漆黑的镜面。
江临渊望着倒影中满头披发的模样，忽然发出仰天长啸地笑声。
他咬破指尖，墨色与血色在宣纸上交融，他哆哆嗦嗦要用尽他这一生精血——在残破的宣纸上写着："
血作胭脂染宫墙，骨成白玉砌阶凉。
魂归处..."
笔锋戛然而止。
好一个普渡众生的多情宏愿！
庙门外传来整齐的马蹄声，惊起寒鸦阵阵。
江临渊将的玉佩与发妻的玉簪紧紧抓在手心，仰头饮尽最后一滴冷酒。
断剑出鞘——闪过一整惨叫。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混在嘈杂无序雨声中：“诸位看好了——这才叫，忠烈，这国！
这烂天烂地！
"
黎明前的黑暗里，那残破滚烫的玉佩从天而降啪得——碎成千万片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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