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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晓萍骂到骂不动,停下喘气,看着匍匐在自己脚边的昔日徒弟,想起拜师那天,多高大伟岸一个年轻人,笑嘻嘻抱起自己那口金锅,说师父,好沉啊!
真是黄金做的呀!
他眼睛通红,咬牙挤出一句:“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毛伟林,你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问对方,也像问自己。
趴在地上像只丧家犬的毛伟林安静几秒,忽然说:“师父,您说过的,收了我,我就是最后一个,以后我要为您送终的。”
“指望你?我不如早点死了干净。”
“你没死,你步步高升,不要活得太好。
每个月,我都会偷偷跑去四季看你,你没发现过一次,因为你全部心思都在这个小子身上,你什么都教他,什么都传给他,对他那么好,好过我那么多。”
他看夏天梁的那一眼像柄飞刀,直扑扑插过去,“我当然妒忌他。”
吴晓萍张嘴,没了力气般讲不出半句话。
“师兄,你错了。”
沉默许久,夏天梁终于出声:“师父对我好,是可怜我年纪最小,经验最少。
他教我,从来都是严格要求,希望让我学成所有手艺,不为别的,是因为他把我当成你,想通过我来弥补对你的遗憾。”
那些私心,原来夏天梁一清二楚,吴晓萍既讶然又心疼,摆手不想让他再说。
夏天梁却没听从,继续道:“你应该晓得的,师父以前在王都做事有一口金锅,那是他压箱底的宝贝,别人要看,从不会轻易拿出来。
这么多年,我也只见过一次,那时不懂,胆子大,问是不是要传给我的,你知道他怎么答的吗?”
他顿一顿,道:“他说这东西早就给过别人了,送出去的东西虽然收回来,但也有了主人,不可能再给另一个人。”
毛伟林猛然抬头,原先伪装出的低眉顺目还挂在脸上,与吃惊的表情冲撞在一起,看起来实在滑稽。
他脸颊抽动,过了两秒,中年人突然变回幼童,开始嚎啕大哭,又中了咒一般,举起没残废的那只手,极用力地抽自己嘴巴。
几巴掌下去,嘴角已经渗血,加上眼泪鼻涕毫无节制地横流,整张脸肿胀、肮脏,像泡在下水道的浮尸,没有一点活人样子。
他嘴里呜呜咽咽说什么,实在听不清,还是吴晓萍看不下去,制止,说够了,那锅我要带进棺材,是用来陪葬的,和你没关系,你我恩怨早就了结——
到最后一字,鼻音浓重,再也说不下去。
师徒如人鬼,早已殊途,此刻面对面,多年情分奄奄一息,终究只是残喘。
这中间没有夏天梁的事情,他后退,碰到身后架子。
架子底部不稳,摇摇晃晃,差点落下一枚镇纸,幸好徐运墨眼明手快接住。
那镇纸外边做了大漆工艺,肌理细腻、颜色稳重,乍看以为是木胎,无惧磕碰,然而在景德镇发现它的徐运墨却知道,这里面是瓷胎,若是重重一摔,仍是会碎的。
他看夏天梁露给自己的侧脸,左耳的耳骨有两个小洞,并排的。
再到颧骨、眉骨,因为挨得足够近,那些日常隐藏的细小伤痕在徐运墨眼中一览无遗。
到底为什么要穿呢?周奉春说过,夏天梁的这些洞打得密集,尽挑神经末梢的敏感处——所以夏天梁是真的喜欢,还是有其他原因?露在外面的已经不少了,身上?看不见的地方?
气温上升后,夏天梁的衣服又换成印花衬衫,按照徐运墨的审美,都是一些不忍直视的俗气图案。
然而大脑对它们有了反应,就和夏天梁种在他体内的馋虫一样。
眼睛停留的时间长了许多,从那根细细的金项链往下,滑过敞开的纽扣,到锁骨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发着光。
99号外传来一声警笛,徐运墨回过神。
他想得也太多也太远了。
毛伟林回来的消息,根发第一时间从吴晓萍这里收到风,警车是来拉人走的。
死囚行刑前也要吃顿热饭,到底兄弟一场,对方迟了少许才通知派出所。
往常听见警笛声,毛伟林条件反射就要逃跑,这次却置若罔闻。
他知道自己大限已至,独手擦干脸,双膝跪实,恭恭敬敬给吴晓萍磕了一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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