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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还有布瑞希特先生开门时说的那一声“请”
字,犹塞夫斯也不住嘴地模仿,并且一下子就重复很多遍,弄得汉诺走进手术室,在窗前牙钻旁边的一只非常不舒适的大椅子上坐下来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仍然笑个不停。
医生本人的模样也很好笑,他的一副尊容和犹塞夫斯也差不多:他那花白的上须上面同样勾着一只又硬又弯的鼻子,正如同鹦鹉喙一样。
最糟糕的,也就是最令人恐怖的是:他非常神经质,他由于自己的职业而不得不使别人忍受的折磨,他自己却忍受不了。
“必须要拔除生长不正常的牙齿,小姐,”
他对伊达永格曼小姐说,脸色发白。
汉诺这时圆睁着大眼,浑身冒冷汗,既无力反抗,也无力逃走。
仿佛上绞刑架的囚犯一样。
他眼睁睁地看着布瑞希特先生袖子里揣着钳子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他这时就会发现在这位牙医生的秃脑门上也冒着一滴滴的汗珠,而且他的嘴也同样因为恐怖而扭曲着当医生满头大汗地走到一边的时候,汉诺脸色煞白,浑身颤抖,眼睛里含着两汪眼泪,脸痛得变了形,把嘴里的血吐到他旁边的一只蓝盆里,布瑞希特也不得不在旁边坐下,一边揩拭脑门上的汗水,一边喝几口水人们告诉小约翰说,这对他今后的生活非常重要,这样作就可以使他不受更多、更大的苦楚;但是当汉诺把布瑞希特先生使他受的这种痛苦和这种痛苦带给他的显著的好处做比较时,他认为实在没有必要忍受这个痛苦,因此想来想去他只能把这些次到磨坊街看医生算作那些白受罪没好处的最最倒霉的事。
为了给智齿腾地方,必须把刚生出来的四颗美丽、洁白、仍然完好无缺的臼齿移去,并为了手术的顺利,决定要进行四周。
多么长的时间!
这种无尽无休的折磨,简直无法忍受!
头一次的刑罚弄得人精疲力尽,还没有恢复过来,下一次酷刑早又把恐怖的阴影投过来。
当最后一颗牙齿拔掉以后,汉诺病倒了八天,这正是由于体力耗损太过的缘故。
牙病不但影响了他的心绪,连别的某些器官也无法正常工作。
由于咀嚼不便,消化也就不良,进一步又引起了胃炎。
胃病又影响了心房的正常搏动,汉诺有时心跳过快,有时相反地又跳动得不够。
此外还有昏晕症,还有那有增无已的、格拉包夫医生称之为pavornocturnus的奇怪的病症,每天夜里小汉诺都会惊醒,绞着手、惊骇莫名地喊叫救他、饶恕他这类的胡话。
听起来就让人不寒而栗,仿佛他被投在火堆里,或者别人要掐死他似的第二天清早,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格拉包夫医生的治疗方法是每天晚上让他喝一杯复盆子汁;但却看不出任何效果。
汉诺所受的这些疾病的缠扰以及种种痛苦自然而然地使他在非常幼小年龄就懂得了许多事,他的思想超越了他的同龄人。
固然,或许是由于他生就的高雅的风格吧,这种早熟并不常常显露出来,而且即使显露出来,也并不触目,但它表现出来时是显得那么忧郁高傲譬如当家里什么人或者是布来登街的布登勃洛克小姐问他:“你怎么样啊,汉诺?”
他只是无所谓的略微一撅嘴,那在蓝海军服的翻领遮盖下的肩膀一耸,什么话也没有。
“你喜欢上学吗?”
“不喜欢,”
汉诺毫不在乎地坦白地回答,这种坦白说明汉诺心中有更严肃的事情,他不屑于对这种事说谎。
“不喜欢?哎呀!
可是人一定要学习啊一定要写字、念书、作算术”
“或者那些差不多的事。”
小汉诺把人家的话补充上。
不,他可不喜欢上这种老学校,不喜欢上这种有十字回廊和歌特式屋顶教室的旧式修道院附设的学校。
他常常因病缺课,就算是上课也不能认真听讲,因为他不是在缅想某一和声联音,就是在思索他从母亲和费尔先生那里听来,但是还未弄清楚的某一乐曲的绝妙的音律,这当然会给他带来一些负面影响。
而对那些在低年级教课的助理教员和师范学校学生,由于他们出身低微,知识浅陋,衣着也不整饬,除了害怕之外,汉诺暗地里还怀着一种轻蔑的感觉。
数学教师蒂特格先生是个小老头,总穿着一身满身油腻的黑外衣,早在已经故世的马齐鲁斯施藤格时代就在校任教,他的眼睛斜得特别厉害,为了想矫正这个缺点他戴着一副好像船舱玻璃似的又圆又厚的大眼镜。
这位蒂特格先生每次上课都警戒小约翰说,议员先生小时候多么用心读书蒂特格先生一阵阵咳嗽得非常厉害,总是把讲台上吐满了痰。
汉诺对他的同学都很冷淡,只有一层泛泛的关系,但是其中有一个人却从一开学起就和汉诺结了亲密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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