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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末午后
雨洗过的地砖水汪汪，映着曾穆的影子一绰一绰。
他对着镜子般的水面理了理衣冠。
他原是有件体面的衣裳，却被他折作银两，赠给一名公子作了路费。
那名公子是自京城而来，不幸遇上了劫匪，又与仆人走了散。
他倒是好心收留那名公子几月，两人谈天阔地，无所不聊，竟生出几分知音相惜的情谊。
附近的荷叶饼摊贩叫卖得正欢，他不由想起那位喜食糕点的徐姑娘，嘴角微微上扬。
堂叔的媳妇时常寻他，或是来他这儿搜刮些油盐，或是哄他去做些粗活。
他原是耐着性子，回回应承了下去。
堂叔家却是肆意仗着辈份的名头使唤他。
一来二去的，他便故意装出事事顺从、没个主见的样子，原想是使徐姑娘厌弃他，怎料惹得徐姑娘越发怜惜他。
一想到这儿，他又哀愁起来，双眼蒙上淡淡的薄雾。
墙角忽地窜出一只野猫，野猫却并不怕他，任由他摩挲着头颅。
曾穆微微一笑，从里衣内侧摸出一只馒头，掰下一块，送到野猫的嘴边。
“乞丐，去，去，去！”
邵家仆人出来清着门口堆积的落叶，大声斥着他道。
邵贺恰巧迈出宅门，就摇手止住下人，道：“既是乞丐，你们便招待他些饭，也怪可怜见的。”
曾穆摇头道：“曾某不做乞讨之事。”
邵贺听是他的声音，立即瞥来一眼，嗤笑道：“你不好好收拾自己，日日尽喂些猫猫狗狗，又不是什么大善事，只是白白地糟蹋银子罢了。”
曾穆仍抚着野猫，柔柔地说道：“邵公子，才是真正心极善的人。”
邵贺想不及他会说此话，心头一怔，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就直直地叉腰瞪着他。
徐笙听闻外头的动静，一提起石榴色红裙的裙摆，就急急地往外赶。
她只是略施胭脂，却已明艳得不可方物。
曾穆两颊生羞，下意识别过脸，不敢直视她。
他转念一想，他这般狼狈的模样，若是能让她死心也好。
想至此，他又转过身。
“你现在总是躲着我，”
她直截了当地发问：“可你不是一个懦弱的人。
你为什么不去直视我们之间的感情？”
他凝视着她水杏般的眼眸，说不出狠心的话，可他不愿去这位连累锦衣玉食的小姐同自己受苦。
他低声同她说道，又似与说与自己听：“徐姑娘，缘分若是来得太早，便不能算作一桩好姻缘。
如今的我尚是无名之卒，如何配得姑娘的一片真心？徐姑娘如此情真意切，我更是不敢耽误徐姑娘的年华。”
“我只恨缘分来得晚，哪管它来得合不合时宜。
我心悦于你，便此刻只心悦于你，任何人都勉强不得。
我的明珠绝不蒙尘，你亦不会让我失望。”
她端目毅然道。
他心旌一晃，难以自拔，再难以哄骗自己去压抑这份波涛汹涌的情愫。
他朗声道：“那我相信，姑娘心中的明珠定是始终如一地尘尽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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