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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叔叔来一趟。”
江清顺把他叫到了自己的书房。
这是迟思第二次进书房，他平时不会进来，打扫也不进来，因为里面有重要的文件，就连钟点工来打扫，里面的监控也是时实开着的。
“迟思，你是大孩子了。”
迟思还是没有说话，在心里想，这对江丞不公平，但这种话，不能由他说。
“叔叔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坐下，别站着。”
江清顺眉头有些紧，从抽屉里拿了一包烟出来，点了一支，“我和小丞他妈妈的关系很复杂，你来的时候肯定就注意到了吧，他妈妈去世好几年了。”
“我知道的。”
迟思当然注意到了，他还注意到，江清顺这里没有一张有关去世的女主人的照片，只有江丞的房间，有幼时的他和他妈妈的照片，保存在相框里。
书房灯开的很暗，烟味开始在这个密闭昏暗的空间内飘散。
江清顺颇为诧异，江丞竟然会告诉他这些，手指拿下嘴里衔着的香烟，他继续道：“那你应该也知道，他妈妈是搞艺术的，就是装置艺术，十多年前，她来乌镇开过一个灯光艺术展，我也就是那时候见过的她。”
“叔叔跟你一样，草根出身，家里往上数三代都是农民，不过我读书读了出来，上山支教了两年，不想当老师了，我一同学在乌镇开了个酒吧，我白天学习，考证，晚上就去驻唱。”
“过了三个月，展开完了，她就走了，还问我，要不要和她一起离开，她很喜欢我，我当然不行，我的家庭、根基，都在这里。”
他说着苦笑一声，“十年前，她来上海开展，我在路边看见了她要来的海报，就特意去了，每天都去，终于见到了她。”
迟思听着，并不打断他，安静的就好像自己不存在一样。
“那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有了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她给我看了照片，我以为她回心转意，或许愿意和我在一起，就问她能不能把孩子带回国，我和她一起抚养，那也是我的小孩。”
“答案想必你也清楚，她并不愿意，她也看不起我，我那时候在银行基层工作，她反问我能不能给孩子最好的教育、生活，我做不到，她能。”
江清顺不愿意讲太多细枝末节的事，有些事他愿意说出来，是因为释怀了，可在当时，却是莫大的耻辱，他拼命地工作，干出业绩，他也遇见了贵人，最后在这个年纪，做到了许多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
“后来你也知道了，小丞他妈妈生病了，带着小丞回国来，我才第一次见到他。”
他当时有了一个交往两年的女友，结果他忽然把儿子接回家，女友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你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跟我谈恋爱，耍人呢？”
女友提出分手，江清顺也毫无对策，这个忽然出现的儿子，长得可爱奶气的小孩，就分走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他妈妈跟我说，小丞有点心理上的问题，因为她这些年到处办展，追求她崇高的艺术，没工夫陪孩子，他情感需求很强烈，他需要一个父亲，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父爱，所以才带他回国来，让我在她死后继续抚养，弥补他童年缺少的爱。”
很快，江清顺知道这个小孩有多大的问题，他试图讨好每一个人，尤其是他，他当时工作也忙，儿子经常就可怜兮兮地打电话给他，说自己骑自行车摔倒了、从楼梯上摔下来了、肚子疼、头疼……
总是扯莫名其妙的病因，骗他回家，自己要带他去医院，他也不肯。
装病这件事，很快被他识破了，他刚开始很生气，教育他不能这样，江丞也不哭不闹，很诚实地说以后不这样了，结果下次还是这样，做同样的事，严重干扰了他的正常工作，丢了不少客户。
他只好打电话给江丞的小姨，让她来看看记他。
“他小姨说，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经常打电话给她，告诉她自己又学了新曲，要她来指导，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总是这样。”
他抖了抖烟灰，红色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面前的烟灰缸里，丢了四五根烟屁股，浓郁的烟味充斥着书房。
“我打算带他去见心理咨询师，他小姨就告诉我，说江丞并不是生病，他没有生病，他就是需要陪伴，只要我肯陪着他，他就不会闹，什么时候我要是忙了，他准会闹脾气摆脸色。”
“所以，迟思。”
江清顺看着一直保持沉默、仿佛心情很沉重的白皙少年，“这事你不能告诉他，他还太小了，等他长大了，成年了，有了喜欢的女孩子，等他谈了恋爱，可能再也不需要我的时候，我才能告诉他。”
江清顺自己心里也清楚，没有女孩子愿意这么跟自己耗、搞地下恋情，等儿子成年了，长大了，又是几年。
再深的爱也不会持续这么长久的，谁会愿意等一个人好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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