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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马扬颈嘶吼,脚下被乱石绊住,加之残雪打滑,毫无征兆的跪倒在地,皇帝被狠狠甩了出去。
身体砸到地上那一刻,没有任何痛觉,只有飘飘然的恍惚感,仿佛霎时落空,他微微掀起眼皮,看到的只有茫茫的白,周身都被冰雪的冷凝包裹住,莫名的无力感铺面而来,叫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可是他没有一丝后悔,从最开始到现在。
他想,如果命绝于此还则罢了,若是他能挺过这一遭,合该他成就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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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涟去祭拜父母连银月都不曾带,只有她父母的地方,叫旁人跟着不合适,她自己拿着她父亲往日爱喝的酒,以及她母亲爱吃的点心上了山。
一年仅有一次祭拜他们的机会,她格外珍惜,往年她总要亲手准备东西,今年因为变故,省去了那些琐碎,心中反倒有些愧疚,只觉失了心意。
愈走近墓碣,步伐愈慢,其实回回都是这样,明明期待着来见他们,但真等来了,又觉得胆怯。
她如今委身他人苟且偷生,实在是失了风骨,若是她父母知道,必然觉得家门不幸,况且她这回有了更加难以言喻的事情,她数年未见的弟弟,现在还不知所踪。
她在远处呆立良久,才重新拾起步子,附近杂草丛生,整个墓碣表面都被缠绕住,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她不顾严寒和泥泞,蹲下身子一点点将杂草拨开,枯枝表面粗糙不堪,一通动作下来整只手磨的发红,她抓一把白雪在手心搓弄。
说是她父母的墓碣,实际上不过是个衣冠冢,当初她父亲未回府时就被处死,尸骨都不曾留下来,又因为家中巨变,连件像样的衣裳也找不到。
后来没办法,只能寻了他从前最爱的一张字画,为他立了衣冠冢,而她母亲则与他同穴合葬,也算是全了他们夫妻的情意。
“爹爹,娘亲,这回虽来得匆忙,但是女儿可没忘了你们平日最爱的,都带来了。”
姜涟的语气故作轻快,将带着的点心摆在地上,酒围着墓碣敬了三杯,顺势半俯着跪倒在地。
她心中有无数想说的话,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那些寄人篱下的委屈,那些故作平静的羞辱,那些无处安放的想念,她怕他们不知道,可又怕他们知道,叫他们在下头都不能安心。
不能说,心中却颠来倒去的想,又是在这世上最亲的人跟前,越想越觉得委屈,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她的眼泪成了她的宣泄口,一旦落下来,便如春日里的雨,一时半会儿没个停歇。
默默落泪不够痛快,索性放声大哭,直到声音都有些嘶哑,偎着下颌的衣领都被润湿,才觉得稍稍缓和,能顺口气儿说出几句话来,说话也只说好的,仙凡相隔,不该再叫他们担忧。
絮絮说了半晌,各种零七碎八的事都说个遍,也不曾吐露她弟弟的事情,最后还是银月前来寻她,这才下山回去,又思忖着到了裴瞬用饭的时候,换了身衣裳特意到跟前侍候。
去的时候正赶上底下人在试菜,虽说屏山吃穿用度不如府中,但也摆了满满一桌子菜,她知道他的喜好,牵起袖子为他布菜,
干煸冬笋、洒蒸鸡都是他平日爱吃的,可他用饭有节制,再喜欢的菜也不会超过三筷子。
至于别的菜,他一般不会流露喜好,这时就需得时时刻刻盯着他的目光,眼落在哪道菜上,她都得立即送上。
一顿饭下来,不光是腿肚子,连带着眼睛都受累,幸而他吃得不多,进了寥寥几筷子便叫停,叫她坐下跟着用饭。
刚才那一圈吃完,菜多大半已经凉透了,她没有挑剔的余地,夹了近处的几道吃个半饱就算结束。
侍女们奉上热茶,裴瞬接过来轻抿一口后才问:“今儿去祭拜了?”
姜涟有些恹恹的回应:“一早去的,回来就直奔王爷这儿了。”
“又哭狠了吧。”
裴瞬能理解她今日的情绪,抬头打量她红肿的眼睛,随口嘱咐候在门口的银月,“等回去用帕子绞了冷水,给你们姑娘敷敷。”
银月行礼应是,还没等再说话,裴瞬又开了口:“罢了,现在就绞帕子去,我瞧着不舒服。”
她的肤色粉光若腻,泛红的眼眶愈发明显,瞧上去一副可怜相,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想来是正赶上她父母忌日,让一向木石心肠的他,也有些软下心来。
姜涟稍稍摸透些他的脾性,知道现在该是她“放肆”
的时候,于是顺势斜睨他一眼,笑着嗔怪:“早知道王爷瞧不下去,我就不过来了,白白受您的冷眼。”
她惯会这样撒性子,裴瞬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我的本意是关心,怎么落在你那儿,倒成了瞧不上眼?”
话音刚落下,便有侍从脚步匆匆地过来,停在门前传话:“王爷,不好了,皇帝今儿去山上行猎,不小心坠马了。”
裴瞬霎时勃然作色,手中的杯盖被重重拍在桌上,适才鲜少流露的温情全然不见,厉声问道:“皇上现下如何了?”
“一直……”
那传话的侍从暗自咽了口唾沫,颤声应答:“一直没醒过来。”
眼见他将要动怒,姜涟忙温声劝慰:“王爷别急,先去瞧瞧再说。”
等裴瞬赶到皇帝的住处,随行的太医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的同他说皇帝的状况:“皇上自凉州回京时,身子就有些羸弱,平日里等闲瞧不出来,今日又经惊惧和摔伤,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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