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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说她冲动,但是也可以说她共情能力强。
我们都没有办法完全站在她的角度思考问题,”
那天下午老教授刚刚知道了阿比盖尔要结婚的消息,在办公室里跟埋头改论文的谢宜珩闲聊:“她是个很善良的好孩子,所以我尊重她做出的一切决定。”
…阿比盖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声音疲倦又轻柔,像是老人满是褶皱的手抚着猫的柔软皮毛:“我很清楚辜负是什么样的感觉,所以我不会去辜负别人了。”
直觉告诉谢宜珩,恋爱脑的阿比盖尔应该在哭。
可是理发师还是牢牢地摁着她的头,余光里只有那团五颜六色地头发,最后她轻声说:“好。”
…周三早上,谢宜珩七点就起床了,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谭向晚早上会在露台上做瑜伽,她弯着腰拉伸,看着谢宜珩绕来拐去比缉毒犬还忙,终于忍不住问她:“找什么呢?”
“我和阿比盖尔高中毕业典礼上拍的照片,”
谢宜珩在柜子里翻来翻去,逼仄的空间里有很古老的木头味道,她半个头探进去,好像被关在了中世纪的棺材里:“我昨天跟阿比逛街去了,我俩突发奇想,打算怀念一下青春。”
谭向晚右腿弯曲着,头也不回地说:“这些照片你应该都带去加州了吧?你当时不是装了三个大箱子么?或者去三楼的书房看看,我记得那里还有你的一个箱子。”
谢宜珩应了句好,麻溜地上楼去找了。
三楼的书房里很多都是谭向晚的矿物标本,高高低低地摆了一架子,谢宜珩敛声屏气,生怕不小心磕坏碰坏了。
棕色的箱子堆在角落里,上面照例贴着厚厚的胶带,她找了把刻刀干脆利落地划开。
毕业照放在最上面,是春天的时候拍的。
阿比盖尔刚染了紫色的头发,脸庞也没有现在憔悴,搂着她笑得很开心。
谢宜珩看了一眼,把照片放到一边。
箱子的底部是她高中时候的笔记本,墨绿色的麂皮封面边角泛着灰白,里面的纸页发黄发脆,好像她稍微一用力就会破碎。
她坐在地上,耐心地一页一页往后翻。
最后的几页都是大量重复的计算过程,水笔的印子很深,力透纸背,像是监狱里绝望的囚徒不甘心地在石壁上一遍遍刻划着毫无逻辑的数字。
谢宜珩看了很久,像是一尊静止的石像。
她太多年没学物理了,这些数字公式陌生又熟悉,某个符号弯曲的弧度正好能和记忆里的片段斗榫合缝地对上,然后一点一点地复苏。
直到谭向晚来敲门,气定神闲地问她:“要走了吗?家里的司机已经在楼下等你了,你再不去机场,错过这班飞机,你爸就要回来了。”
谢宜珩回过神来,喊了句“来了来了”
,随手把笔记本往包里一塞,拎着包就出去了。
不知道今天的北美对流层在刮哪阵邪风,飞机隔三岔五就遇到气流颠簸。
谢宜珩整个人头昏脑胀,谭向晚又把她的安眠药没收了,她睡不着,也不想吃点什么。
发呆了很久才打开电脑,找到哈维发过来的数据分布。
之前裴彻跟她提过的模型精度问题还没解决,她又仔细看了一遍模型,确认是动态信息的捕捉问题。
于是把她认为有问题的信号捕捉结构摘出来,给莱斯利发了一封邮件,相当委婉地问他:“您看这里是不是有些问题?”
她发邮件的时候顺便抄送了亨利一份,也不知道亨利每天到底在医院里干嘛,邮件回得比莱斯利还要快。
谢宜珩点开来一点,是很熟悉地风格,老教授又在狠狠地夸她。
赞美她有上进心,明明在假期还要坚持工作;表扬她坚持自我,开始学会质疑权威莱斯利了。
邮件的末尾,亨利还勉为其难地解释了一下:“虽然莱斯利根本不算什么权威,但是你也很有进步了。”
谢宜珩现在精神层面上和物质意义上同时飘在云里,合上电脑,看着矩形窗户外毛茸茸的云层,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被亨利洗脑成功了。
这个认知实在太可怕,就像有个人突然告诉她,能量是不守恒的一样。
谢宜珩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她认真地反思了很久为什么自己开始进入到这样的一个思维怪圈,等到飞机落地的时候也没想出答案来,只好沮丧地把这个问题搁在一边。
谢宜珩没拖行李箱,只背了一个包,随着拥挤的人潮出去,在接机口看到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九月底的西雅图满是萧瑟的秋意,裴彻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里面是衬衫领带,笔挺地杵在人群里,像是战争年代一身军装,气宇轩昂的英国士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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