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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大衣里穿了一件黑色高领毛衣,衬得面容格外苍白秀澈,外头日高云薄,阳光正好,他低头时日光顺着鸦青色的发丝垂下来,微微蜷翘的睫毛盛着细碎一层金,在鼻翼投落下暗影,显得格外沉静优雅。
蒋危就着光欣赏了半天,庄玠刚一放下碗,他就迫不及待地把人拽进怀里,一手托在庄玠腰后,低头亲了亲他的脸。
庄玠默不作声地垂下眼去,视线转向窗外,停在雪山与蓝天的起伏的交际线上,黑瞳如一泓寒凉的水,那目光说不上憎恨,也没有一贯以来的厌恶,而是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悲伤。
抵达新疆的第十天,有暖湿气流经过天山,气温回升,徐政委来通知行动组可以进山了。
现在已是深冬,山坳里雪积得很厚,特勤车加装防滑链也只能开到谷底,白遇河用de模拟出山势地形,计划进山后徒步前往目标点。
基地动用了两架直升机,把一行人送到营区百公里以外的雪山口。
晚暮时分,借着夜色掩护,直升机渐渐接近地面,旋翼带起来漫天纷纷扬扬的雪花,拍打在机舱玻璃上,几个靠在机舱上睡觉的特警都醒了。
白遇河时刻关注着高程图,看到接近目的地,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拉起衣领对着微型耳麦说道:“大家准备一下,越过前面那个冰碛湖,就要关闭所有通讯设备了。”
实验室有信号追踪和干扰装置,为了避免行动组被定位,需要关掉对外信号,队员间用滤波耳机相互交流。
进入天山后生死未卜,已经有特种兵在用最后这点时间,拿出手机跟家里联系告别。
蒋危一路上都挺沉默,这会才像刚活过来,仰头靠在冰冷的飞机舱门上,缓缓地笑出一声:“我没什么想告别的,要是我牺牲了,还能成为老爷子的骄傲,在石景山的革命公墓买个房,躺在红旗下,这辈子也值了。”
窗外北风呼啸,庄玠正抱着微冲阖眼养神,闻言他眼皮动了动,睫毛在黑暗里无声地张开一线。
蒋危又想了片刻,手缓缓移到庄玠腿上,掌心覆住他的手背,“等回北京了,我想在国宾馆设个宴,李恒办了二百桌,咱们不能落份儿,至少得办他个五百桌。”
“办什么,吃席吗?”
庄玠眼睛都没往这边瞥。
蒋危闷闷地笑起来,手指紧了紧,庄玠的手骨被他捏得轻轻作响,“要是你一个回去了,就只能吃我的席,要是上天肯做一次好人,放我们一起回去,我一定摆桌上供谢谢他老人家。”
说着蒋危在背包里翻了翻,拿出一个黑檀木方盒,盒子里放着一串金星小叶紫檀手串,108颗珠子打磨得乌润光亮,是他前几天在基地外面那个维族村子求来的。
蒋危把珠子绕成四圈,拉过庄玠的手,戴到他的手腕上,低下头一字一句严肃地说:“不会出现第三种情况,你一定能平安回去。”
庄玠稍微挣了一下,没挣开,珠子滑进了大衣的袖子里,他皱着眉,十分别扭地整理了一下手串,手指停在袖口,“……那还是祈祷上天做个人吧。”
蒋危握着首饰盒的手抖了一下,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他。
“按照塔的要求,危急时刻,向导需要用精神力把搭档从死亡带回。”
直升机已经着陆,庄玠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要带回你这个十世恶人,实在太谴责我的良心。”
说完庄玠就转身向外走去,山风一下子涌上来,裹着粗粝的雪籽灌进衣领袖口。
蒋危把包往背后一甩,三两步追上庄玠。
下飞机的时候,他心态很好地自我安慰了一下,庄玠肯把他当成一种责任,也算是承认了他们之间这种伴侣关系,这么一想,蒋危立刻又释然了。
他走到庄玠身边,望着他大雪中朦胧的侧脸,感慨道:“万一我死了,塔又给你找个哨兵,风流俏寡妇岂不是便宜别人。”
庄玠终于停下脚步,似乎想发脾气,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摇摇头走了。
行动组五十余个队员,连夜冒雪进山,组内大多数是变种人或预备役志愿者,体能远超一般人,面对严寒环境也不觉得艰苦。
最冷的是白遇河,一个毫无特殊能力的军医,冻得几乎说不出话了。
好在这一段山路并不很长,黎宗平毕竟是个人,不可能完全脱离社会,生活必需品都要靠人力运进基地,即使远避村镇,也得考虑平日进出方便。
又往前走了几公里,视野里很快出现一个纯白色建筑物,采用最常见的钢筋水泥打造,外墙刷上白漆,顶部用反光涂料包裹岩板。
墙体的颜色与雪山融为一体,夏季气温回暖,雪线上移,高原的强日光则会被涂料反射,干扰驻疆部队的巡逻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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