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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卫咽了咽口水,被云澜舟周身的杀气震慑,艰涩道:“殿下是知道的,论武功我们没有人比得过玄鸦,他都跟丢了……”
他都跟丢了,言下之意是阿宁和皇兄必然早已身陷险境。
云澜舟顾不得跟这些暗卫计较,稍微算了算路程便知道,阿宁应该被困了十来日,莫说多一日,就是多一炷香的时辰,都可能……
云澜舟想不下去,立刻了把匕首佩进腰中,甚至来不及与八皇子告别,走之前只给了个眼神,八皇子在那个被夜色和昏黄烛火打湿的仓促眼神中,懂得了云澜舟的意思,他轻轻颔首,让人抓紧前去。
三十多匹骏马盯着夜色如一片海潮般乘风而出,萧萧马鸣,一息千里,伴着穿身而过的树林沙响,这一支自庆州向北急奔的轻骑队仿佛拿出了同归于尽的气势,而他们风驰云走之所在,不是沧州,是去那令人心死的黄河。
这愈发莽撞的速度让后面的暗卫不敢跟上来,他们的主子好似浑身长满了雄心豹子胆,竟然为了抄近路,打马飞跃了一处深数丈宽两尺的悬崖,这发了疯似的连夜奔袭,并未让云澜舟疲乏倦怠,反而如纵风止燎,使他的心里的焦急几乎化成了一片永远不可追回的叹息,也化成了马蹄下溅起的无数沙泥,让他越急切,越如以身饲火,浑身的皮肉都隐隐作疼,似乎下一刻便要碎裂开来爆体而亡,叫旁人看看公子王孙的死样居然能如此的不同凡响。
说来奇怪,皮这样热,骨头却被迎面而来的长风席卷,冷得即将四分五裂般,费尽了所有的毅力才堪堪收拢成这样一具岌岌可危、却又坚韧不挠的枯骸。
此时的他也没料到,出宫收粮都得坐马车,从不骑马的自己,此时已经纵身马上,毫不畏惧,或者又更为恐惧和害怕的事情等在前方,掩盖了那对马儿的小小芥蒂。
一路风驰电掣,两日后,云澜舟鞭笞着自己的每刻每息,好不容易冲到了沧州城下,连自报家门都没有,直接拿出了皇帝以前御赐的金令,迫使看守城门的官兵打开了门,拎着三十几人组成的一批暗卫,直愣愣地冲入了城中。
一路上,云澜舟想好了千百种法子,如分布暗卫去城中寻人,借用沧州驻军限制城门出入,发布一千两黄金的悬赏令,当地百姓只要能动弹的,都可以去官府告知线索。
可他万万没想到,刚一进城,就见城口挂上了白旗。
那是霁云幡,皇室尊亲薨逝的信物。
皇家子嗣新丧时,幡白如素,迎风而展,勒令百姓感一感冠冕堂皇的隆恩,尽一尽素不相识的哀思。
此时的州府衙门中所有人都穿着素衣,腰系白带,云澜舟横冲直撞地行来,双眼瞎得很有魄力,一路满是白布白衣白灯笼,他愣是看不见一般,带着满身风霜锻造过的杀气找到了沧州知州,开门见山,半威胁半恐吓地问:“二皇子和仙师人在何处?”
他这语气和神色落在知州周遂生眼里,跟见了鬼一样,旁边那几位二皇子带来的官员认出云澜舟的身份,悄悄告诉了周遂生,周遂生一脑门官司,这可如何是好,先前来了个二皇子,没平安几日便一名呜呼了,这又来个十一皇子,多灾多难,难道他沧州早已纳入了地府管辖,不受皇天大地的安排了,专门克死皇亲,害死百姓么?
周遂生有苦说不出,哆哆嗦嗦地扒拉着十一殿下攥着自己衣襟的手臂,“殿下,罪臣未能保护二殿下和仙师之安稳,万死不能赎罪,望殿下节哀,抑悲保和,这灵柩归京的日子还需您亲定……”
眼睛瞎得很有魄力的云澜舟这会儿连耳朵也聋了,他不知道那畏缩的知州嘀嘀咕咕地说了什么,也不明白那些来劝他住手的官员为何能如此苦口婆心的信口雌黄。
二哥和阿宁活生生地到了沧州,身边跟着一百六十人的禁卫军,还有二百四十人运送粮草的京郊驻军,沧州那骨头不过二两重的土匪能猖獗到在禁卫军的眼皮底下残害皇嗣,说出去谁信?
而当他站在院中两尊棺木前,有理有据的反驳和质问,变成了飞扬跋扈的蛮横与不通情理的疯狂。
府衙内专门开设了灵堂,两具棺材停在内院大堂正中。
灵堂庄严肃穆,素幡低垂,白绫飘舞,两具棺材静静停放在内院大堂的正中,方才还一口一个“节哀顺变”
的官员们齐齐缄默下来,拿眼去瞧云澜舟的神色,好似有了眼前的如山铁证,不必多说,十一殿下也只好认清现实,去为他死去的二哥哭一场,然后傻眉愣眼地谅解所有人,送仙师和二皇子的灵柩回京。
案前香烟缭绕,四周哭声悠悠,缠住了云澜舟的手脚,让他打开棺盖的手腕失了力,半天都撬不开一丝希望的缝隙。
一直站在官员正中的林雪衣红着眼眶,上前来帮云澜舟掀开了那个沉重的棺盖,云澜舟被吓住了,就如最初第一次见到简宁那样,他的眼中涌现着无数懵懂的光。
“十一殿下……”
林雪衣讷讷道:“这是简公子。”
说着,他又命人打开了另一个棺木,那里面是一具焦黑的尸骨,隐约可见尸体腰侧挂着二皇子最喜欢的盘蛟玉佩。
林雪衣双目无神道:“这是二殿下。”
这小小的院中白帘飘摇,风清日朗,柔和的白光洒在简宁那张苍白得再无血色的脸上,几近透明。
云澜舟靠在棺材旁边,定定地看着简宁的脸,他第一时间就伸手摸着简宁的额头,后脑勺等地,以确认这到底是不是有人易容伪装,摸了无数次也没摸出易容的痕迹,云澜舟就缓缓地探了探鼻息,再探脉搏,心跳,体温……
许是来不及,简宁的脸上还残留着血迹,连衣衫都只是草草换了件曾经的青绿长袍,并未来得及置办寿衣,由是他看起来纵然像是受了重伤,脸色清白,嘴角破皮,眼眶深陷,脖颈处浮着一条骇人的刀痕,却也并不像个死人,尤其是映着颇为仁慈的、金白的日光,悄无声息地躺在棺椁里,眉目疏朗,仿佛午睡未醒,被一群大惊小怪的人围住了,很是尴尬地装起死来,不愿起身和云澜舟相认。
云澜舟的目光自上而下,和他的手一样,一遍遍地抚摸着简宁毫无温度的身子,他的手在碰到一个更为冰冷的东西时顿了顿,缓缓垂眸瞧着,那原来是他亲手给阿宁套上的玉铃铛,这个东西没有套住简宁,反而套住了云澜舟一生的锋芒与狠戾,让他把自己的心空出来,铺上暖和的被子,迎接某个人舒舒服服地住进去。
在瞧见玉铃铛的瞬间,云澜舟露出了一种返老还童般的表情,好似从十六岁回到了六岁,那种近乎无辜的、孩子气的残忍,从他的眼眸中缓缓渗开,就如一滴墨汁滴入了水中,那双原本就黑沉沉的瞳孔彻底的灰暗下去,无一丝光亮。
云澜舟俯身将简宁抱了出来,放在一处案几上,在众人心惊胆颤的目光下,把简宁混乱的发丝一根根理顺,再将他脸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抱着他离开内院,一路顺着回廊,头也不回的走了。
其他官员自是震惊,大惊小怪地追在后面,说着不合礼法,又问要去何处,没有一句回应,他们眼睁睁看着十一皇子由暗卫引着去了仙师大人之前住的院子,不顾劝阻,一力命人请来沧州的大夫,一个个轮流给仙师治病。
这群大夫给活人治病在行,但给死人治病就心余力绌了,毕竟是做大夫的,不是做阎王的。
几日下来,纵然房间引了地窖的寒冰冻着,简宁的逐渐现出青紫色的尸身却仍然叫大夫们吓破了胆子,更吓人的还是那个著名的十一殿下,扬言若是治不好这个病就要处死所有大夫,这简直是蛮不讲理,丧尽天良!
虽然还没有大夫被处死,可已然有好几个大夫日日夜夜和尸体同住,被吓得死去活来,短短两日就吵着要触柱而亡,治不好就治不好了,被处死总比被吓死好。
云澜舟对这些人的呼号谩骂毫无反应,除了挂念简宁的身子之外,还一力的搜查着当日之事的来龙去脉。
他那个看起来很草包的二哥,实则最是惜命胆小,绝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命拿来玩笑,出行必带侍从,这不是京都,他带的人只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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