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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尊祁绣春熟悉的佛像。
当年她问过师父为什么不给它补上五官。
师父说,文物修复不是眉毛胡子一把抓,选择修或者不修本身就是一门学问,得先做好决定,然后才能动手。
这也成为了她的敦煌第一课。
最震撼的还是一九七五年那次,她亲眼目睹老前辈把220窟的重层壁画剥取搬迁再复原,将覆盖在唐朝壁画之上的宋朝壁画与之分离,分别展示。
在老家在寺庙里给父亲打下手时祁绣春只是觉得这个活计有意思,仗着自己手巧也没感觉有什么难度。
来了莫高窟,才知道天外有天,从此实心踏地下功夫学习。
初学修复的时候,她的师父带着她从此处开始上手。
当时他就蹲在257窟的墙角给她讲解:“这里是起甲,顾名思义,就是壁画像甲片一样翘了起来。
其实是壁画白粉层和上面的颜料层发生龟裂,光是修复起甲就最少要六道工序,我们一道一道来。
你要记着,壁画比咱们的肉都要重要,你的肉划一刀它还能长起来,这个壁画它长不起来。”
后来祁绣春无数次想起这个比喻,以至于转了行,在黄金白银上下刀的时候都带着面对壁画的虔诚。
年轻的祁绣春跟着师父苦修一般坐在石窟里,一毫一寸地,拿着笔、刷、针管和其他工具“治疗”
这些壁画和塑像。
昏暗的光下,她先吹去壁画表面的浮尘,然后用针管小心地注射粘接剂,手要稳心要细,药水一滴一滴进入墙面,须得兼顾速度和用量。
接下来就是回填颜料层、滚压文物修复是慢工出细活,有的时候屏着呼吸修了十天半个月,直起腰来一看,也只忙完了一面墙。
她和师父休息的时候,师父也会闲聊:“这个壁画、人物塑像都是这样,它就是不会说话,实际它也有生命力,它生命也是有限的,它的生命权现在就在你手里掌握着,你要把它修好它就多活两年。
修复大师李云鹤言”
祁绣春知道师父是怕她和之前一些吃不了苦的人一样,在这耗上几年,觉得不如考古组的人做学问神气,也不如美术组的人临摹壁画有成就感,然后就跑走不干了。
祁绣春和他们正相反,不知为什么,看残损的壁画在自己手下恢复生命要比站在远处描摹它们更令她安心。
她也在工作中闹出过笑话。
原先在老家每个月来月经的时候,父亲是绝不允许她跟着去庙里的。
祁绣春母亲走得早,她十三岁来初潮,家里没人上心,她那天跟着父亲去工作,被父亲的工友看见她裤子上染了血,告诉了父亲。
父亲把她带回家,先是后背打了两巴掌:“浑女子!
傻的一点事都不通!
身上来了还不走,在那里待着招晦气!”
然后就把祁绣春扔给了她奶奶。
奶奶带着她洗了身子换了衣服,戳着脑门教导:“女人来事身上脏,以后这样可不能再跟着你爹去,小心菩萨怪罪,就要惩罚你爹和咱们家了,还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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