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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梨还是接过剑,这是她第二回碰剑,拿在手里依旧十分别扭,更别提她手腕上还绑着止血带。
走在前面的重阳真君转身瞥了眼,感同身受地皱起脸,好像流的是自己的血,“疼不疼啊,这伤的?”
白梨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有气无力地回答:“不疼。”
她觉得自己还是很耐摔的,抽血的时候也能面不改色目不斜视,胳膊上多一条口子又算得了什么。
老人鼻子里哼了声,显然不相信:“据我所知,扶乩琴只认自己的主人,你和它非亲非故的,它怎么会听你的话?”
琴光与扶乩琴相依相存,扶乩琴断裂后,琴光便微弱得奄奄一息,可不知是巧合还是注定,原主特殊的体质为它提供了一个避风的港湾,原本随时随地都会熄灭的光芒,在这个港湾里撑到了最后一刻。
白梨心想,这或许的确只是一个巧合,而她恰好发现了这个巧合,并且又恰好将琴光封存在了满载星光的黑珠中。
“阿梨。”
老人突然板起脸,“你是不是在外面尝了毒草?”
白梨被这句没由来的话砸得摸不着头脑。
他的意思,难道自己吃错药,所以体质都变了?“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一贯没个正经的丹鼎门掌门人此刻满脸严肃,像发现了某种稀罕的救命药草准备着手研究,“否则那抹琴光,早在扶乩琴断裂的时候,就该烟消云散,怎么可能会硬撑到现在?”
某个一直被白梨忽略的细节,忽然浮出了水面。
或许原主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龙套,她就像所有灾难电影中的受害者一样,一路仓皇陪跑,而后在一切结束之后,充当英雄身后的背景板。
她从未想过为何剧情走向会有细微的偏差,只想当然地以为这是炮灰原主身上被忽略的高人之处。
但现在看来,这或许和原主没有半点关系。
“所以,这是我的金手指?”
白梨第二回敲醒存在感低到尘埃里的系统:“从我进入这个世界开始,它就和我绑在一起了,对不对?”
在掩月坊那回,被抓的本该是绫烟烟,她却阴差阳错地代替原女主被闻氏抓走,这才有了主角团对她的救命之恩,以及和少年的第二次相遇。
千丝万缕的羁绊,在那时便建立起来了。
系统依旧没有说话,就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给她铐上手铐,又将解开手铐的钥匙藏在下水管道里,而后关上门窗,旁观着这一出戏中戏。
“傻站着干什么?”
重阳真君在背后幽幽开口,听不出是无奈还是可惜:“进去吧,没死成呢。”
白梨抱着护身用的剑,一个人走进洞府。
这里有些阴暗,光进不来也出不去,清风与草木的喧闹都被隔绝在外,但这里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她打量着四周对她来说有些陌生的墙壁,上面挂着一些已经干枯的草药,旁边有晦涩难读的注释,整堵墙壁像一本写满了字眼的书,没人翻阅。
或许等白梨进去之后,就会有人恶作剧似的在她肩膀后拍一下,等她惊乍地回头时又会神出鬼没地站在另一个地方,嘲笑她大惊小怪的模样,说什么她又上当受骗了、这都在他意料之中、棋局远远没有结束,接下来他估计会看到这面墙壁,他会敛起嬉笑,漫不经心地读出上面这些佶屈聱牙的字眼,故作深沉地研究它的来历与作用。
但她什么也没有看到,没有少年拍她肩膀,也没有少年研究这些字眼,只有一个半靠着墙的人影,看不清他是昏迷还是清醒,连气息都清浅得几近于无,身上被上万道剑光贯穿时留下的伤痕,像正在流血的眼,笼着一层淡青色的琴光。
先生留下的琴光,救下了李成言这个老实得有些懦弱的弟子,同样也没忘记还有一个令他无比头疼、总是违逆他意志、且死不悔改的孩子。
如果先生陪伴得再久一些,这束光离开得再晚一点,那他现在应当是书院轻裘缓带的谦谦少年,是霁月清风的儒门君子,手中握的是推敲文字的书卷,而不是写满算计的棋子。
白梨把从玉灵那里讨来的鳞片放在他胸口,鳞片摆脱身为筹码的限制,重新回到主人身上,正在慢慢融化,他却依旧没什么反应。
草地起了一层涟漪,远天传来轰隆隆的巨响,犹如万马奔腾。
崔嵬山倾斜的山脉被簇拥在四周的剑阵支撑起来,正一点一点地重新矗立在天地间。
哪怕没有亲临现场,也能让人想象出那些人该是怎样如履薄冰,犹如安抚一条随时都能让人间生灵涂炭的恶龙。
这是原书最后的情节——崔嵬山恢复原本的模样,灵脉继续替各大仙宗源源不断地提供资源,蛟龙的尸骨依旧被埋在山下,血肉依旧被人蚕食。
唯一的恶人惨死,代表正义的主角取得了胜利,一切都尘埃落定,世界依旧是那个世界,不知道秘密的人无忧无虑地生老病死,知道秘密的人缄口不言,提心吊胆地将它带进自己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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