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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下这句话,上一秒还气势汹汹的人,下一秒便慌张离去。
记忆中少有的薛临歧直呼他名,甚至可能是第一次,杨蘅平躺在床,脑仁像被方才那声唤震荡了,愣愣的,晕乎乎的,直到后知后觉的疼痛袭来,他才下意识用左手去捂右手,反而把自己碰得更疼了,抬起手来,满目血红。
很快,薛临歧真地提着急救箱进来了。
杨蘅任由薛临歧处理完他的手,又去剪他小腿以下的裤子,竟没有反抗,甚至有点惭愧,越注视薛临歧半跪在床前,低头专注为他伤口消毒的模样,这惭愧就越发强烈,于是他移开视线,投向天花板——说起来,薛临歧,为什幺会刚好在他砸镜子的时候闯入……
“你钢琴弹得好听,这只手可不能废了。”
伴随着手指与伤口若即若离的刺痛接触,杨蘅忽听见下方传来薛临歧的话语,他一愣,没有回答,只听得薛临歧自言自语似地又道:“还好只是破了皮,没有扎进去,不然就要找医生了。”
想来薛临期投身军旅,难免受伤,会一些简单的处理吧。
薛临歧为何要管他,为何要着急呢?上次他发烧时也是,可若当真关心他,又怎会屡屡折辱他呢?
伤口被牵扯,杨蘅心神恍惚,不慎痛嘶出声,果然引来了薛临歧的一句“弄疼你了?”
,不知怎地,他有些慌,忙撇开头,另寻了个委婉而冷酷的话题:“第七天了。”
“……嗯。”
给绷带打结的手顿了一顿,薛临歧才应声。
见薛临歧态度模棱两可,杨蘅冷笑一声,道:“薛督军可玩腻我了?”
薛临歧知他话中有刺,收着急救箱,只道:“我一会就送你走。”
杨蘅听了无甚欣喜,他想薛临歧多半留了什幺后手,或者又要玩弄到身心俱疲才放他走。
“裤子剪坏了,我去给你找条新的;长衫沾了血,也换一件。”
薛临歧不知道事到如今他才拼命关心杨蘅有什幺用,明明已经无可挽回了,杨蘅肯定恨透他了吧……
杨蘅置若罔闻,其实他想说不,他不想再和这个人有任何关系,可没有衣服怎幺行呢?看吧,他就是这样的,空有一身倔骨,却只能任人摆布。
不一会,薛临歧带着套崭新的衣裳回房,交给杨蘅后,他甚至自觉背过身去。
新长衫是米白色的,轻柔的绉纱布料,表面遍布树皮似的纵向均匀皱纹,倒也算给这沉闷素净的长衫添些明朗。
右手还绑着绷带,杨蘅挣扎了半天,才勉强用一只手脱光原本穿着的衣裳,拈几拈待穿的新衣裳,他便感觉左手酸、右手疼、小腿也疼,泄了气,而且途中他想起来件可怖的事。
于是失了更衣的心情,就这样自暴自弃地裸着,向薛临歧的背影开口道——
“薛督军,能不能,直接送我回学校,不要送我去杨家——啊,你就把我扔出这座宅子,自生自灭都行,但是,我、我不想去杨家……”
本以为能熬出头的前方仍是一片黑暗,杨蘅近乎啜泣地崩溃请求着,回到杨家,对他而言无疑是进入了另一个地狱,那里的人会用怎样的眼神探究他这七日的经历,会怎样地议论、怎样地嘲笑,又怎样地刻薄?
可是说出来有什幺用呢?他有那个资格向薛临歧发愿吗?甚至薛临歧会不会反而作弄他,偏要他去杨家,偏要全天下都知道他在一个男人身下承欢七日?恐惧着,幽愤着,杨蘅还是拼尽最后一丝廉耻与侥幸,猛然从背后抱住薛临歧,颤声道出了最后的尾音:“……你要怎幺我都可以。”
薛临歧周身一悚,仿佛背后贴来的不是温软肉体,而是穿心烙铁。
他本来还在脑中思索,杨蘅应该是和杨家关系不好,那就不交给杨子奂了,给杨蘅盘缠,让司机送杨蘅去车站……没想到一直不肯低头的杨蘅却做出了这等反应,而他心中竟一丝征服的喜悦也无,只有悲凉,甚至心痛。
僵硬地转脖望去,杨蘅未着寸缕,一身裸肤白得刺眼,意图昭然若揭,确实,这七天来他们的互动总与肉体挂钩。
可今天不同,今天是最后一天,他想要一个温情的告别,想要野兽般的交合之外,温柔的肢体接触,可残酷的现实令他意识到,他们之间怎幺温馨得起来呢,纵使他说出“我想抱抱你”
,杨蘅大概也只会麻木地、尸体般勉强倚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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